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抹布是什麼?
一條失去原本功能的布類織品?

當我第一次去看租處的公寓時,
一腳踏進,即踩在一件髒污的短袖Polo衫上。
房東的爸爸,很親切的歐里桑,在我們抵達前,拖過地板。
歐里桑也擦拭了流理台,所以當進到廚房區,就看見一條灰黑、難辨原色的洗臉毛巾窩在水龍頭上。

歐里桑並不怕我們踩在也許是他兒子發福、無法再穿下的Polo衫。
這件失去衣著功能的倒楣Polo衫,就這麼成為踏腳墊。
歐里桑應該很開心我們在這件有點滑溜的衣服上,抹了抹腳,
來人還不知是否成為房客,最好別弄髒他兒子的美屋華寓。

不過我們就是房客了。
台北風風雨雨,搬家期間,每次打開門,就在這坨衣服上踏去濕鞋印。
我假裝不知道它原本是一件白色、短袖、肩頭帶著藍色條紋裝飾的男式Polo衫。
應急的、將就的踏腳墊,其實也蠻方便的,反正時候一到,我就會扔掉它。歐里桑應該也會想,房客最後就會扔掉它吧?而不是洗好、折好,請快遞送給他發胖的兒子做紀念吧?

可是掛在廚房水龍頭上那條不知洗過誰的臉的毛巾,則馬上進垃圾桶。
事後我有點惋惜,我應該先隨便抹一抹骯髒、油膩的後陽台紗門後,再丟的。
歐里桑應該也會惋惜。我的家人如果得知我不惜物力,也是會唸上兩句的。
其實我這輩子也不知發現過多少次,手裡拿來擦桌子的抹布,正是誰誰誰昨日的洗臉毛巾。

而且,我踩過的踏腳墊,除了這件說起來也不算好看的Polo衫外,還有舊椅墊套、誰誰誰的汗衫、誰誰誰的短褲、誰誰誰的裙子。
誰誰誰的裙子,因為頗厚,還曾經是小狗莎莎的寒流來襲小被子。
莎莎從來都不嫌棄,她的窩起先是一個不知哪來的木料抽屜,鋪上過所有人不要的內衣、外衣、上衣、下衣,她一樣睡到打呼。
可惜她已經死了,而我並沒有。

我想起,據說,很久很久以前,物力艱困時期,人們會裁剪白色麵粉袋,縫製成男用大內褲。
也許屁股上有紅色「低筋麵粉」字樣,而且是倒的。但它就是內褲了,它不再是麵粉袋。
我想起,以前,阿嬤也會將做衣服的剩餘布料,請人順便縫成或正方形或長方形、中央有米字形車線痕跡的抹布。這也是抹布,而不是什麼破布頭。
我想起,我只是站在超市裡標示「踏腳墊」的貨品層架前,也會百感交集。我知道,即便我一時興起買上一塊,也輪不到它上場的時機。

當我第一次意外踩上Polo衫的那一刻,
租處客廳十八盞大小燈泡同時亮起,
歐里桑眼裡應該有一絲快感瞬間閃過。
他知道我也是懂得權變之人,可以主動為布易名,不為物役。
我不是魔術師,我真希望我能有百變抹布的快感。


by明太睏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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