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氣鳳梨神話

by 明小樂

五吋盆的香冠柏，最適合來製作聖誕節的苔玉。

一回小舅說，他的院子裡的植物總長不好。這些種在土裡的花樹，命運也不比人家陽台上的盆栽好。桂花會死，變葉木零零落落，鐵樹有病蟲害，吉野櫻瘦弱不振，而一心期待的橄欖樹，總長不出膝蓋高。
習醫的小舅，並不是園丁，擁有外科的巧手，卻剛好少長一根綠手指。我總安慰他，至少台灣巒樹很美，而檳榔樹高高掠空，頗有南洋情調，尤其綠草如茵，石板道幽雅蜿蜒其間，就見九重葛圍欄豔冠群芳。
可是小舅說，四姊夫的院子就不一樣。

這位我的四姨丈的院子，乍看亂糟糟，擠著落種於土裡或陶盆的植物，幾隻野放的雞，出沒其間。雖無園囿之趣，卻有苗圃農場之勢。

夜貓子如果漏夜搬家，並非為了逃命，而是精神正好。
新租處與舊家僅相隔兩三條巷子，極適合陶侃搬磚的小樂趣。我收起一卡帶輪子小行李箱的書，外加肩揹環保袋內的易碎碗盤，剩下的一隻手，隨手抄起比如一只電風扇，就這樣夜黑風高搬家去。
這樣子玩了幾天，有時難免百感交集。台北午夜入冬之際，時而風狂，時而雨冷，一個人孤伶伶穿街繞巷做粗工，心裡突然一抹苦澀攫住，摸黑的旅程似乎無止無盡。

十月十二日，我買了兩株迷你白色蝴蝶蘭（俗名：台灣阿嬤）。
其中一株，已有一個花苞變成空包彈，而在剪開塑膠盆後，發現蘭花的根系濕濕爛爛的，我掏掉吸水深重的水草，根枝紛紛斷裂，我索性將大部分感覺不健康的根都剪掉。
我重新包覆上乾燥的水草，紮成小巧的球型。因為沒有蕪亂的根作梗，球體紮得很快，也容易成圓。隨後披覆上一層青苔。

正如小王子讓狐狸馴服，而植物也讓我們馴服。
尋找的是人與植栽（醞釀、產生）的（一種姿態，美學，或生活調理）。